成功大醫學系系主任謝式洲教授:注重博雅教育,發揚成大醫學人文精神

「Before becoming a doctor, become a man.」成功大學醫學院創院院長黃崑巖這句話,不僅迴盪在成杏校區的每個角落,也深刻在謝式洲的腦海裡。那是1988年6月的事了,他剛從屏東某空軍基地服完醫官義務役退役下來,隨即到鳳凰花開正熾的成大醫院報到,醫院當時尚未開幕,病房空無一人,他成了成大醫院「黃埔一期」的創院元老。

「那時候掃地、油漆病房椅子、搬病床……」謝式洲雖說得一派輕鬆,雲淡風輕,某種程度上卻也忠實呈現當年的狀況,成大醫院於1988年6月12日正式啟用。

謝式洲是成大醫院外科的第一批住院醫師,為期6年的住院醫師訓練過程中,前2年在大外科輪流訓練,第3年才選整形外科次專科,接下來一連接受4年的完整訓練。1996年他升上主治醫師第3年,拿到藤澤獎學金前往日本研修,在東京大學形成外科(Department of Plastic and Reconstructive Surgery, University of Tokyo, Tokyo, Japan)擔任臨床研究員,顯微手術先驅波利井清紀(Kiyonori Harii)教授時任東京大學形成外科主任,謝式洲在其臨床部門及實驗室進行顯微外科相關研究半年,期間也在日本國立癌症中心(Department of Plastic and Reconstructive Surgery, National Cancer Center, Tokyo, Japan)學習頭頸癌的顯微重建。【左圖:國立成大醫學系系主任謝式洲教授】

為了持續精進研究能量,1998年他考上成大醫學院剛成立的臨床醫學研究所博士班,2001年成為該所創所第一屆第一個博士班畢業生。成大臨床醫學研究所至今已有103位博士畢業生,謝式洲創下3年博士班畢業的紀錄,至今無人打破。

謝式洲還在當住院醫師的年代,臺灣工安事件頻傳,值班時常在開刀房一待就是一整天,往往晚上還在樓上開刀房忙著接斷指和斷肢時,樓下急診又有同樣工安傷害的手外傷患者等著上樓動手術。當時每兩天就要值一次夜班,從下午五、六點一直忙到隔天清晨六、七點,接著繼續上白天班,雖累到一個不行,卻是當年他們那些住院醫師的日常。

那段被他形容為「兩天一班,無盡的長夜,接不完的斷指」的日子,雖然辛苦,卻是提升臨床技術與發現臨床研究問題的關鍵時期,從斷肢、斷指的顯微再接植手術,到穿通枝皮瓣游離顯微手術應用在頭頸癌及肢體軀幹的顯微重建,他的醫療技術日益精進,以他為名的顯微皮瓣穿通枝解剖分類(Shieh′s anatomic classification of vascular perforators of anterolateral thigh flap),2000年發表在整形外科頂尖期刊《Plastic and Reconstructive Surgery》,至今已被科學期刊引用近400次,改變了在臨床上顯微重建的策略,並被收錄在顯微手術教科書《Atlas of Microvascular Surgery》及整形外科教科書《The Evidence for Plastic Surgery》中,意義非凡,由於謝式洲在顯微外科領域的傑出表現,獲得領域專家同儕的肯定,於2020年底當選榮任台灣顯微重建外科醫學會理事長。

謝式洲在2001年取得博士學位後不久,申請到哈佛大學麻省總醫院組織暨器官工程實驗室(Laboratory for Tissue Engineering and Organ Fabrication, 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Harvard Medical School, Boston, USA)博士後研究員及訪問學者的進修機會,於2001~2003年,在組織工程領域先驅Professor Joseph Vacanti的實驗室,潛心進行人耳軟骨組織工程研究一年半;希望可在實驗室培養出軟骨組織,甚至人耳形軟骨。在組織工程的研究,曾發表文獻中第一次使用不同降解性生醫材質的耳形細胞支架來研究耳軟骨組織工程,2004年刊登在高影響係數科學期刊《Biomaterials》,這也是文獻報告中,組織工程耳在生體其形狀維持最久的研究。謝式洲也是國內早期組織工程研究領域的先驅之一。【右圖:2001謝式洲教授在美國哈佛大學麻省總醫院組織暨器官工程實驗室進行組織工程研究】

多年來,謝式洲持續跨領域與跨國的合作,尤其著重於傷口修復與組織再生。於 2013~2016年擔任成大國際傷口修復與再生中心(iWRR, NCKU)主任,與南加州大學及中央研究院院士鍾正明教授共同推動國際合作研究。謝式洲帶領成大該研究中心期間,踏實紮根,奠定中心重要基石,培育出許多研究人才!此中心現由北醫校友湯銘哲教授接任,帶領團隊再往前!鍾正明院士在2019年11月於《細胞》(Cell)期刊發表的封面故事研究論文「飛行羽毛的誕生:生物建構原則及適應性」,謝式洲也是共同作者之一。

在整形外科臨床領域中,他經常處理急、重、難、罕的外傷之肢體截斷,斷指、斷肢顯微再接植、手外傷、或是頭頸部腫瘤、口腔癌切除後的顯微組織移植重建,30幾年如一日,期間培育訓練了許多傑出的整形外科醫師在全臺灣的醫療院所貢獻服務病人,更有國內、外的研究醫師來成大跟他學習手外科和顯微外科。【左圖:謝式洲教授(左2)帶領整形外科團隊進行顯微手術】【右圖:謝式洲擔任成大醫院整形外科主任期間,培育科內人才不餘遺力】

在2009年,邱浩遠教授擔任召集人,謝式洲擔任團隊總指揮,領軍成大醫院整形外科「優質的斷指再接植團隊」榮獲國家生技醫療產業策進會之「國家品質標章」暨「國家生技醫療品質全國之銅牌獎」。謝式洲於2016至2021擔任成大醫院整形外科主任,培育科內人才不餘遺力,循循善誘住院醫師及年輕主治醫師找到自己的路,指導他們發表論文、攻讀研究所,並積極薦送年輕主治醫師出國精進臨床困難領域(如淋巴水腫之超顯微手術治療)或基礎實驗室研究(如細胞治療、再生醫學),讓成大整形外科各個次領域更專精齊全、研究能量更強大!

30幾年來,謝式洲開過無數顯微重建與移植手術,這些臨床的醫療服務經驗就是他教學與研究很好的題材。許多臨床案例讓他至今仍印象深刻,「扯斷懸在空中的斷臂」就是其一。他記得那是2008年發生的一起工安意外,一個29歲年輕工人在施工時,不慎從5樓的採光罩跌落,人摔到地上,整條左臂卻因卡住而被硬生生扯斷,斷臂懸掛在空中陽臺邊,景象相當駭人。被緊急送到成大醫院急診室時,這個工人已經傷重休克,團隊搶救病患與斷臂再接植手術剛開始時同時進行,但病患情況危急有致命之虞,斷臂再接植手術必須中斷,於是謝式洲決定先將斷肢暫放進冰箱保存。

當日不久病患生命現象略微回升後,謝式洲做了一個很緊急但不尋常的決定!先從病患的腹股溝分別找到股動脈及大隱靜脈,再將斷臂的腋下動脈和腋下靜脈設法分別顯微吻合到大腿的動脈和靜脈,外科醫師在與時間賽跑,趕在黃金時間內將斷臂暫時移植接在大腿,建立其血液循環,藉以暫時維持組織存活。這個非常規且不尋常的手術,因狀況極度特殊,「接」或「不接」之間的兩難掙扎,謝式洲卻沉著冷靜的出手一搏。

8天後,病患病情恢復相對穩定,他才又動一次大工程的手術,把暫時接在腹股溝的斷臂截下,重新將斷臂接回左側肩膀腋下的截斷處,並將所有重要的動脈、靜脈、神經等構造顯微接合。術後斷臂終於搶救回來,病患意識也慢慢恢復,這名病人根本不知道左臂曾被接到腹股溝的大腿根部!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左臂功能逐漸恢復,手肘慢慢可彎屈、伸直活動,接著手部也逐漸恢復部分功能,手臂更可往上抬舉摸到頭、擺動及前後左右大幅度揮舞,感覺恢復到可感受到冷熱及蚊子叮咬的刺痛感,他甚至連開車環島都沒問題。

後來,謝式洲邀請他出席某個星期三中午成大醫院舉辦的例行記者會,分享意外事故發生後的心情點滴,他也才首次知道當時「扯斷懸在空中的斷臂」接到他的大腿,再接回肩膀,最後恢復功能的完整故事,直說太驚訝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文獻紀錄中最高位完全截斷的暫時性斷肢異位移植手術!那場記者會獲得熱烈迴響,國內外許多媒體都大幅報導,某知名報紙甚至以頭版頭條的專題呈現,造成轟動。在這個聽起來驚心動魄的手術,謝式洲卻淡然的說,這當然是個高挑戰性困難的顯微重建手術,但是他覺得最困難的部分,反而不是技術,外科醫師要做出這個瞬間決斷的「決定」,更是困難,這除了醫學上的專業知識、技能外,還要累積許多無形渾厚的專業素養(professionalism)。

不設限的人格養成教育「這就是身教重於言教的教育本質。」謝式洲說,人文關懷的教育理念常在各科照護治療病人裡無形中呈現。2018年初接任成大醫學系系主任後,更是重視學生的大學博雅教育,期能培養出以病人健康為最大考量的醫者,全力守護病人健康。

他始終認為,每個學生都是獨一無二,都值得用心栽培。成大的醫學人文精神像個無形的圖騰,把老師和學生緊緊拉在一起,形塑出一個獨特的文化。在這個充滿醫學專業及人文藝術的環境裡,學生可以多元學習及發展,畢業後可循例走入醫療機構或研究領域,甚至還可當個跨領域的醫師科學家、醫師音樂家、醫師作家、醫師企業家、醫師政治家等等,豐富自己的人生,也帶給他人幸福。

這種不自我設限的寬闊胸懷,多少和謝式洲早年在臺北醫學院(臺北醫學大學前身)的求學經歷有關。1979年考上北醫醫學系時,他從純樸的彰化和美故鄉北上,一、二年級都住學校宿舍,同寢室的4人都是來自中南部的同班同學。

40年前的他們,都是無憂無慮的年輕小伙子,上課、做實驗、宿舍K書、聽音樂、辦辦大學生的活動,在宿舍到其他寢室串門子、下棋、或是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鍋,心血來潮時則去當時的鐵皮屋打打乒乓球,日子倒也過得平平淡淡。

在那個年代,校園掀起一股民歌風,謝式洲和幾個同班同學也受到影響,大學時花了許多時間在玩吉他,和那時許多大學生一樣,手上一把木吉他,在宿舍或找個校園角落,就可敲敲打打、自得其樂彈唱起來。大五那年,他們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甚至還組樂團,吉他彈得很棒的吳桂芬是吉他手兼主唱,黃正彬是Bass吉他手,陳文毅是鼓手,而謝式洲則是Solo吉他手。那是段年少輕狂,令人懷念的青春歲月,記得在吳興街284巷住宿的地方,因樂器練習太吵,還被鄰居抗議。組樂團純屬玩票性質,偶爾秀一下,自娛愉人。他記得當年在環亞大飯店舉辦北醫醫學系681畢業聚餐時,他們樂團還上臺表演一曲UFO的《Profession of Violence》,為大學生活畫下完美句點。【右圖:北醫681同學組的樂團,當年於畢業聚餐時表演,左起為Bass吉他手黃正彬、鼓手陳文毅、吉他手兼主唱吳桂芬與Solo吉他手謝式洲】

算了算,謝式洲畢業35年了,長年在府城台南發展,難得回母校走走。他記得幾年前回北醫參加一場外科醫學會,才發現母校的樣貌已大不一樣,教學大樓川堂和2字頭教室、檜木座椅還保存原風貌,但以前貫穿校門、誠樸校訓精神堡壘的百米大道不見了,有著他們許多甜美回憶的宿舍、社團鐵皮屋也拆掉了,更別說那群曾漫遊在操場啃食草皮的黑山羊,早已不見蹤影。

時代在變,北醫也在變,唯一不變的是北醫人服務社會的那股熱忱。不管何時何地,也不管做什麼事,他們真心不變。(文/節錄自《北醫人》NO.18封面專題)【下圖:謝式洲教授授課情形,後面黑板上是謝式洲上課時當場手繪的手指斷面解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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